张良皋在苏联空军志愿队烈士墓前陈卓摄

九旬施工设计师张良皋:
工程搁浅,设计者留下毕生遗憾经费紧张,建碑石料从三所小学挪来
解放公园一隅,苏联空军志愿队烈士墓的施工设计者、年届九旬的张良皋教授告诉记者,这是一座历经半个世纪都未完工的纪念工程,我们还“欠”苏军烈士一座纪念坛。
墓台后方,正是草图中的纪念坛所在地
1954年下半年,省市有关部门动议修建苏联空军志愿队烈士墓。已故著名建筑学家、武汉建筑设计院总工程师黄康宇负责纪念墓整体设计。著名建筑学家、华中科技大学建筑系创始人之一张良皋是黄康宇在(新中国成立前)重庆中央大学建筑系的系友,负责具体施工设计。
最初的设计草图迄今未能找到,张良皋只能凭记忆“还原”:前后有牌楼,墓碑、墓台位于一条笔直的轴线上,再过去,便是那座“未能面世”的圆顶式纪念坛。
今年7月22日,记者陪同张良皋老人来到苏联空军志愿队烈士墓前。
走上墓台旁的石阶,张良皋遥指玉兰树后的羽毛球场,告诉记者,纪念坛原准备建在那里,“碑、墓、坛,沿轴线排开。碑和墓是直观的纪念,坛里展示文字和图片,展现烈士的音容笑貌,可以让人更加深切地感受到和平生活来之不易”。
他反复强调,纪念坛绝不是可有可无的附属物和装饰品。少了纪念坛,就少了对历史、英烈的认知与敬重。
工程搁浅,设计者留下毕生遗憾
“武汉的苏联空军志愿队烈士墓一直没有进入这座城市的中心话题,置放在人们记忆的角落里,不得不说,跟工程未完工有很大关系。”黄康宇先生遗孀、92岁的蔡德庄对本报记者说。
1938年,武汉空战正酣时,张良皋15岁。
他记得,最初,中国空军对日作战损失惨重,几无战斗力,飞机上天后连起码的阵形都没有。后来,主机和僚机有了相互配合,击落敌机也明显增多,大家猜测有“神秘力量”助威。
“战斗到后来,警报拉响,人们不往防空洞跑,而是冲到阳台、晒台上观战”。张良皋说,国民政府没有对民众宣传过苏联空军志愿队的存在,有心人找来国民政府发行的《中国的空军》杂志翻看,从中看到了对“苏联友军”的描述,苏联空军援华作战才成了“公开的秘密”。
跟张良皋一样,蔡德庄也亲历过武汉空战。1938年她17岁,家住汉口南京路一带。她听说过有苏联飞机参战,但是从没见过苏军战士,“他们极少上街”,只是从坊间绘声绘色的传闻中听说,“俄国大兵”是“体格魁梧、毛发浓密的帅哥”。
说起苏联空军志愿队烈士,她饱含情感,“我们受过他们的恩,后来我和丈夫参与纪念墓建设,就有一种报恩的心态在里面”。
蔡德庄回忆,黄康宇将纪念坛设计成苏联风格的圆顶式建筑,想让它成为一座爱国主义、国际主义教育基地。遗憾的是,当墓碑和墓台建成后,由于经费紧张,纪念坛的设计和施工不得不停下来。
得知纪念坛建设中止,黄康宇好几天不言语。他2005年去世,生前一直感叹“可惜了”:解放公园风景很好,体量很大,加一个设施不会显得拥挤;没有纪念坛,相关的历史资料、记忆和情感也就随风而逝。
经费紧张,建碑石料从三所小学挪来
蔡德庄女士提到,纪念坛建设中止的原因是“经费紧张”。从搜集到的资料来看,这个问题确实存在。
记者从武汉市城建档案馆找到一套当年的建筑施工过程记录和一些建筑单位往来函稿,一份函件上批示:工程使用经费一定要控制在5万元。
张良皋回忆:“当年我国百废待兴,资金紧张,武汉市政府确定迁墓、建墓总经费是5万元,后来由于施工变化,经费才追加到14万元。但是资金紧张的难题一直存在。”
资料透露,建设纪念墓,要用到大量麻石和白凡石,设计施工方原想派员到全国各地采购,但由于赶工期和经费限制,很多材料都是“就地取材”?从武汉市第四小学、私立济众小学和私立江苏小学等学校操场挪来石料,用作至为关键的碑座、姓名石。
近些年,墓园进行了修缮。但张良皋说,墓园主体还是当年模样,修纪念坛的事,没人提了。
7月22日记者陪张良皋“扫墓”的当天,空地上有人晒米。墓碑与墓台之间画了黄线,成了羽毛球场地。绿地两旁有游客坐卧小憩。张老摇头,“这些都不太合规范,纪念场地就应该保持严肃、洁净,到来这里的人应该保持站姿”。
他感叹:“这段应该铭记的历史还没有真正走进每一个武汉人的心中。”
解放公园
苏联空军志愿队烈士墓
当年设计方案回忆草图
未能面世的圆顶式纪念坛
(陈卓翻拍)
张良皋提供
烈士遗骸系1956年从万国公墓迁来
■链接
1938年武汉空战至武汉会战期间,有100多位苏联空军志愿队队员牺牲,其中15位被埋在汉口万国公墓。
现在的汉口陈怀民路有一块空地。1944年,8岁的吴先生举家搬到这附近居住。他说,空地就是当年的万国公墓。
1935年出生的刘其生见过迁墓前的烈士坟茔。刘老回忆,所有苏联烈士都被埋葬在3个长方形坟茔下,外部用水泥封住,坟前没有立碑。《武汉地方志》记载,1951年,武汉市人民政府在这块坟茔立碑。
解放公园管理处第一任主任杨公楫参与了遗骨迁移工作。据杨公楫生前回忆,分辨烈士遗体的工作是1956年夏开始的,墓坑里几乎没有一具完整的遗骨。传闻遗骸从坟墓中取出后,分别放在坛子或匣子里保存。
将英烈安置何处,当年也有过一番周折。记者从武汉市民政局1955年9月15日上报市长的一份文件中看到,墓园最早选址中山公园。但中山公园迁入点“前临假山,假山之前就是体育场,左首有个动物园”。当时的空军、市政协、市城市建筑设计院和市城市规划委员会的有关专家均认为:“环境复杂,国际友人参观也恐引起不好影响。”
出于此种考虑,有关部门和专家考察解放公园,最终决定将烈士墓建在该园东北角两假山之间的空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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